第009章 善心恶报 (第2/2页)
“回来!”济苍生大喝了一声,头上又冒出汗来。他忍痛说道:“师父知道你一片孝心。你也不想想,你若去了,就不怕把坏人引来,反倒害了师父?”吴秋遇一惊,知道自己确实鲁莽了,可又真不知该如何是好。相处多年,他早已把师父当成了亲人,而且是唯一的亲人。现在就是让他替师父去死,他也情愿。但要是露了行踪,把铁拳门的人引来加害师父,那可是他万万不愿意的。济苍生知道,只有这样说才能打消徒儿去冒险的念头。他靠在墙根,勉强招了招手:“你过来,师父有话跟你说。”吴秋遇赶紧回来,蹲在师父身边。
济苍生缓缓说道:“师父此番生死难料,正有几句话要嘱咐你。”吴秋遇抓住师父的手叫道:“师父不会死的,不会!”济苍生叹了口气,说道:“师父一心培养你成材,本有大事要托付与你。现在看来,来不及了。你学会了‘降魔十三式’,认真修习,自然不会受人欺负。只是师父的使命……唉!”吴秋遇流泪道:“都是我不好,让师父失望了。”济苍生轻轻抚着他的头:“师父没有怪你。你还是个心底纯净的孩子,本不该涉入江湖,是师父为了自己的一桩心愿强求于你。原想着假以时日,成功也未可知。可是现在,来不及了。师父不再奢求,只盼你日后能够过得快活些。”吴秋遇伏在师父的膝上,只有哭泣。
济苍生歇了一下,又说道:“你未经尘世,不晓得江湖险恶;心地善良,更容易被人利用。往后师父不在了,你凡事都要小心。遇事多想想,不要上了坏人的当。见到恶人躲远些,免得惹上是非,枉送了性命。”吴秋遇哽咽道:“都是我不好,招惹了铁拳门的人,害了师父。”济苍生说:“这不怪你。铁拳门多行不义,师父遇见也是要管的。只是你武功不济,以后这种事须少惹些才好。”吴秋遇哽咽着点头。
济苍生扬起脸,长叹一声:“师父啊,我枉费多年心血,终归一事无成。今日不幸遭小人算计,不能完成你老人家的嘱托了。”吴秋遇抱着师父,哭叫道:“师父,你不会死的,不会死的!”济苍生轻轻摇了摇头,又仰头叹道:“唉,也许天意如此。就让这秘密随我一起埋没了吧。”
吴秋遇哭了一会,忽然说道:“师父,你歇会。我去找药铺买药。”刚才眼见师父痛苦,他心中一团慌乱,这时才想起买药的事来。济苍生看了看他,开口问道:“金钱花毒,用何药可解?”吴秋遇想了一下,说:“茯苓一钱,当归一钱,外加苍耳两颗,用川莲煎服,可以解毒。”他跟随师父多年,对药性药理也已经熟悉得很。济苍生点了点头,伸手去解腰里的钱袋。“师父,我来。”吴秋遇把钱袋解下来,伸手到里面摸银子。济苍生说:“都拿去。师父不在身边,你千万都要当心啊。”“知道了,师父。我很快就回来。”吴秋遇一刻也不敢耽搁,匆忙起身去寻药铺买药。济苍生黯然摇了摇头,自语道:“他们存心害我,又岂能让药铺卖出这些药来?权且哄他离去,好过在这里一起难受。”
果然被济苍生料中,吴秋遇走街串巷连走了几家药铺,不是缺货,就是没人,急得他心乱如麻。想到师父命将不保,吴秋遇心如刀割。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,他打定主意,冒死也要到铁拳门走一遭。只要能找回药来救师父,自己便是被他们打死也值了。他却不想想,自己被人打死了,又有谁来给师父送药?
天已擦黑,沿街店铺都挂起了灯笼。吴秋遇急匆匆赶路,一门心思只想着到铁拳门找药救师父,竟在大街拐角与人相撞在一起。那人“啊呀”一声,仰倒在地。吴秋遇急忙将那人扶起,正要赔礼,却一下子愣住了。被他撞到的那个人竟然是铁拳王!不过他此刻衣衫褴褛,竟是一副乞丐的模样。那人不满的抱怨着:“你走路怎么不看着点?撞死人了你知道吗?”
吴秋遇一把将他揪住:“铁拳王,把我师父的药囊还我!”那人惊慌的说道:“什么铁拳王,什么药囊?我不认得你!你想干什么?”吴秋遇揪着他的衣服不放,怒吼道:“你别耍赖,我认得你!我师父好心给你看病,你们却偷偷调换了我们的药囊。快把药囊还给我!”那人挣扎着说道:“你认错人了,我只是个叫花子。你要囊,我要饭,我碍你什么事了?”周围渐渐聚了好几个人。有人笑着说道:“这后生抓着老叫花子作甚?”吴秋遇见围观人多,更加着急:“你不要抵赖!我认得你,你就是铁拳门的掌门。你赶紧带我去拿药!”那人理直气壮的说道:“我啥时候成了铁拳门的人?我每天就在这儿要饭,他们都认得我。你们大伙说说,我是坏人吗?”人群中有人说道:“他真是个叫花子。你一定是认错人了。铁拳门的掌门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!”也有人笑道:“这后生肯定是受了铁拳门的欺负,拿这个老叫花子当铁拳王出气。”吴秋遇听到众人如此议论,不禁愣住,呆呆地松了手。
“这就对了嘛。我要我的饭,你要你的囊,咱们两不相干。走了,走了。”老叫花子站起来,拍拍身上的土,转身要走。吴秋遇愣愣地问他:“你真的不是铁拳王?”“不是,不是。我就是个要饭的,不姓铁,也不姓王,你可以叫我老叫花子。”老叫花子摇着头,拖着鞋消失在迷蒙的夜色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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铁拳门。四个汉子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,正是在城外茶摊被乡野三奇点了穴道、后来被吴秋遇帮忙解穴的郝青桐、鲁啸、廖树山、罗兴四人。门口的人不敢阻拦,有腿快的就先跑进来报信:“师叔,郝大爷他们又来了,已经进了门口。”成三路和王保保急忙出去迎接。四个人已经进了院子。一见成三路,郝青桐劈头问道:“大小姐找到了没有?”
成三路先把四人请进厅里坐下,说道:“想是大小姐初来朔州,一时玩得兴起,还没顾上过来联络。四位尽可放心,咱们在城中耳目甚多……”鲁啸盯着他:“那就是还没有找到了?”罗兴在一旁冷笑着说道:“我看是你们自己玩得兴起吧。听说连杂耍班子都请了。”成三路是铁拳王的把兄弟,铁拳王不在,他就是代掌门,在这里说一不二。现在被他们呼来喝去,心中自是不快,但又不便发作,只得强堆笑脸说道:“四位稍安毋躁。我已派出几十名弟子去找,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大小姐。听说大小姐武艺高强,那就更不会有事。”鲁啸站起来,冷冷说道:“这里是铁拳门的地盘,只要你们不与大小姐为难,大小姐就不会有事!”郝青桐本想拦他,可还是晚了,只得示意他坐下。成三路尴尬地笑道:“鲁兄说笑了。我铁拳门上下唯曾先生之命是从,怎会跟大小姐为难?说笑了,说笑了。”鲁啸低哼了一声,坐着没再理他。王保保见师叔毕恭毕敬,心中虽有不满,却也不敢造次。
众人一时都无话可说,气氛尴尬了一会。郝青桐起身说道:“我们住在荣升客栈。有了大小姐的消息,尽快告知我们。”然后就招呼鲁啸等三人:“我们走。”成三路急忙拦着:“郝兄留步,三位留步。几位到朔州来,哪能让你们去住客栈?铁拳门虽然不大,倒也有几间房子,不如在此安置,也让我们略尽地主之宜。”鲁啸冷冷说道:“我看不必了。”成三路赔着笑脸说:“鲁兄莫不是嫌敝处简陋?你们放心,我们一定选最好的上房招待几位。”王保保终于忍不住在一旁插话:“比朔州城最好的客栈差不到哪儿去。”他阴阳怪气的一说,鲁啸马上瞪起眼来。
成三路吓坏了,急忙圆场:“几位听我说。荣升客栈离此不近,若是稍后大小姐来了,我们再去通报几位,这一来一回,只怕耽搁了时间,委屈了大小姐,也让四位白白辛苦。”郝青桐想了一下,点头道:“成当家的这话说的有理。要不,我们就在此先住一宿。等找到了大小姐,明日再做计较。”罗兴、廖树山也都点头同意,鲁啸这才没话说。成三路见他们同意留下,忙吩咐人去安排住处。又问了四人是否需要派人去取行李,郝青桐说不必,除了马匹拴在客栈,其它也没什么东西要紧。
安置了四人,成三路回到大厅。王保保觉得憋屈,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,疼得甩手直叫。成三路小声劝道:“他们是曾先生派来保护大小姐的,咱们得罪不起。只是言语横些,犯不着和他们计较。”王保保只顾着手疼,没再说话。
成三路看了看桌上的白布袋子,忽又转换了话题:“今日我费尽心力,设计对付了那个老家伙,明天只剩那小子就好对付了。我帮你出了气,你该怎么谢我?”说起这件事,王保保心情马上就好了:“我全听师叔吩咐。今日放倒了老家伙,明日再收拾那傻小子,师叔真给我解了恨,你说怎样都行。要说这算计人的本事,师叔果真是高明。”成三路笑道:“这算什么。你师叔行走江湖二十年,也不是白混的。”
王保保说:“老家伙真以为自己是神医,却因瞧病栽到咱们手里,也够窝囊死了。”成三路笑道:“那叫花子本来就无伤无病,只是生得瘦弱,又饿了几顿。嘿嘿,就算他是神仙,也诊不出毛病来。”王保保也笑道:“有病没病都分不出来,老家伙这神医的名头算是毁了。”成三路说:“神医嘛,对疑难杂症最为痴迷。你爹久未露面,本来就传言甚多。咱们编出个内力尽失,也由不得旁人不信。再加上我叫师兄、你喊爹,咱们殷勤伺候着,谁能想到那是个叫花子?”王保保深深折服,可是一想到白日里管那叫花子磕头叫爹,仍气闷不已:“白让那臭要饭的占了便宜,后悔刚才没宰了他,反倒糟蹋了那些好东西给他。”成三路喝了口茶,说:“算了。再怎么说他也出了力,几件破东西有什么。面子上的事,你不说,我不说,这事能传到哪里去?把个要饭的弄死在家里,你就舒服了?”
他们只顾得意,没有注意到此刻房梁上正藏着一个人。那蒙面人原本对二人的谈话并未在意,此刻听到他们说出这样一个奸计,也不禁有些惊愕。
王保保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骂道:“为了骗老家伙喝下毒茶,我可是丢尽了面子。”成三路看了他一眼:“你以为他真是被你骗过了?”王保保一愣:“他不是喝了吗?”成三路说:“他是过于自负了,自恃医术高明,就算茶里有毒,他也没放在眼里,自以为害他不得。更何况我先喝了,他不想失了面子。这都在你师叔的算计之中。”王保保听了半信半疑。梁上的蒙面人听了,不禁微微点头。
成三路继续说道:“要说赢,咱们主要赢在后面的第二招。”王保保一愣:“让他把毒茶喝了不就完了?后面还有第二招?”成三路诡异地一笑:“他连张秉文那个半死不活的都能治好,可见是医道了得。你以为一杯毒茶就能将他撂倒了?”王保保一惊:“你是说,他可以自己解毒?那,那岂不是……”成三路示意他冷静,然后得意的说道:“你以为找那杂耍班子来是做什么的?真为哄那小子开心?”王保保一头雾水,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说法。成三路一指桌上的白布袋子:“你打开看看,里面都是什么。”王保保莫名奇妙,伸手将那白布袋子翻开。梁上的蒙面人也正好看个清楚。袋子里有针包、刀套,八九只各色瓷瓶,十多个大小纸包,一看就是治病大夫用的东西。王保保稍稍愣了一下,恍然大悟:“诓他们出去看热闹,原来是为了换他袋子里的东西。师叔你太厉害了!果然高明!这么一来,他医术再高,无药可用,那毒茶便可要了他的老命。”
成三路更加得意:“我还告诉你,三日之内,全城药铺都买不到他们的解毒之药。我早派人去料理好了。他只有慢慢等死。”王保保赞叹之余,忽然想到一个问题:“那傻小子已然厉害,老家伙是他师父,肯定更厉害。万一他发觉中毒打上门来,岂不是又把药夺了?咱们还是赶紧毁了的好。”成三路摆手道:“不可不可。这可都是好东西,有钱都没处买去。你放心,这一层师叔早就想到了。我专门用了慢性毒药,半个时辰以后才发作,那时他们早就走远了。即便要回来,这一路折腾,又是半个时辰,中毒已深,还能有多大本事?”王保保还是不放心:“慢性毒药,那他多久会死啊?如果撑个十天半个月的,早找别的大夫看了。”成三路笑道:“能让他撑个十天半个月的,那还是毒药么?放心吧,他捱不过四个时辰。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。到了明日,就算给他解药,他也没命吃了。”
两人相对大笑了一阵。因为要等着曾大小姐的消息,还不能去睡。成三路打了个哈欠,伸长两腿,仰面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。王保保将白布袋子丢到一边,无事可做,也慢慢打起了瞌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