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南海水宫(2) (第1/2页)
卿珩跟着玉裳到了后山的亭子里,玉裳叫人准备了些吃的端上来。
卿珩定睛一看,是昆仑山上的沙棠,她伸手拿了一个放在掌中看着,却没有吃。
两人在亭中坐了一会,玉裳先开了口:“我最近见你们兄妹的精神都不太好,卿珏夜里时常也睡不好,平日里也一直忙着别的事情,适才我看你们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,不是在吵架吧?”
卿珩摇着头否认道:“当然没有。”
玉裳轻声笑道:“那就好,既然今日得空,你陪我在这坐着说说话,也好打发些时间。”
卿珩闻言,笑了一下,点头应了。
玉裳望着卿珩很是温柔的说道:“你知道么,其实,两千年前,我们早就见过面了。”
“两千年前?那不就是……”卿珩神情复杂的望了一眼玉裳,轻声嘀咕道。
玉裳却像是知道卿珩的心思,点头答道:“你想的没错,就是曜日,那日你们在幽冥血海时,我正好路过,听到有打斗的声音,原本我是想进去看看的,但那时接近正午了,我怕被烈焰灼伤,便在附近找了个山洞避了避。”
她端起眼前的茶盏,啜了一口,缓缓说道:“那日,我在那个山洞中待了很久,躲过了曜日的午时,最后确定外面没什么动静时才敢出来。我出来时,外面已然下起了雨,我原本打算,先使个术法飞回丹穴山去,却看见了从幽冥血海走出来的你们。其实,当时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,天帝之前定下过规矩,任何人不得擅入幽冥血海,况且,那日是曜日,神界的神仙应都待在自己的洞府,谁还敢出来乱晃?我便有些好奇,走近了之后才看清楚,原来你们是金乌一族的,难怪敢在今日出来。
玉裳瞧一眼卿珩,继续说道:“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卿珏,那时候他头发有些乱,衣衫上也有许多的血迹,我以为他受了极严重的伤,本来只是想帮他,走近时却看到了他怀中抱着的女子。她的脸于我来说,陌生又熟悉,那是我第一次不是通过照镜子,看到自己的容貌,我惊叹,世间竟会有跟我如此相像的女子,但我却也瞧出来,他怀中抱着的,却分明是个氐人族的女子。”
玉裳眼中有些无奈,她低眉看了一眼石桌,却又沉默了半晌。
卿珩望着玉裳,她的眸子清澈如水,但卿珩却在里面看到了往常在别处从未见过的东西,卿珩后来才知道,一个女子爱上一个人时,便会露出这样的神情。
玉裳平静的说道:“或许是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,他停了下来。眼光落在我脸上的时候,他的反应与我当时看到馥黎时并无不同,我们盯着对方看了很久,或许他终于意识到我与馥黎根本不是同一人,才摇了摇头,继续向前走去。我从未在任何一个男子的脸上见到过那样的神情,温柔深情,却又充满绝望,为了一个人神伤。他看着怀中的女子,周围的一切仿佛黯然失色,他眼中几乎只有她一人。我被那样的目光吸引了,我想知道他是谁,他之前都经历了什么,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子,我忽然之间生出许多的好奇心来。我也不知道,自己到底是怎么了,我跟着了魔似的,就那样一路跟着他,直到到了南海,看着他流着眼泪将馥黎的尸体交给了氐人族长,我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。那时候我想,若是有一天,他也能为我这样掉一次眼泪,我也愿意舍弃我这一身的修为。”
卿珩望着玉裳,此时的她,脸上的神情很是温柔,看来,那段回忆在她记忆里,是很美好的。
玉裳继续说道:“我知道,他其实老早就发现我了,自然也清楚我跟着他走了一路。或许是没什么功夫能顾得上我,他并没有说什么,直到他到了頵羝山时,我才转身,自己回了丹穴山。自那以后,丹穴山的每一个夜里,我都会想起幽冥血海外,他望着我的眼神,辗转反侧,再不成眠。我的心,被这个只见了一面的男子,占得满满当当的,再装不下别的东西。我想,我是爱上他了。之后,我才知道,原来他就是頵羝山的少主,扶桑大帝唯一的儿子。这两千年里,我很想来这找他,但想起他当日看馥黎的眼神,终究没有勇气踏上頵羝山。他心中装着的,是氐人族的女子。这两千年来,他几乎不出頵羝山,偶尔出来一两次,也都去了南海水宫,我时常会在南海等着他,就只为了看他一眼。当时觉得,能远远的望着他,就已经很好了。”
卿珩侧目,这就是爱情吗?时时刻刻想着一个人,看见他的时候开心,见不到时诸多的烦恼,个中滋味,怕是非经历过不能明白。
玉裳抬眼望了一眼亭子外面,说道:“或许他知道我是谁,又或许不知道,但那都不重要。我一直在想,我初遇他时,他与馥黎也不过才认识了三日而已,而我,错过了那三日,却等了整整两千年。但所幸,我并没有白等这些年,能嫁给他,是这辈子我遇上的最好的事情。”
玉裳说完,舒了一口气,脸上是将一个在心底深藏了许多年的秘密一吐为快之后,内心释然,轻松了许多的表情。
卿珩震惊,问道:“馥黎的事情,嫂子你竟知道么?”
卿珩以为,卿珏不会让玉裳知道这件事情。
玉裳笑了一笑,淡然答道:“那是自然,成亲那日,他将所有的事情,都告诉我了。”
卿珩轻声问道:“那嫂子,你难道不介意吗?”
云中君说过,女人是极易妒忌的,难道玉裳知道卿珏的心中还有馥黎,不会妒忌吗?
玉裳答道:“我们虽然长着一样的脸,但终究不是同一个人,这一点,两千年前,他就很清楚。是馥黎教他学会,如何去爱,这是馥黎带给我的幸运,能让我们出现在彼此的生命里,我很感激她。虽然我不知道,我在他的心里,究竟能占几分的位置,也不敢奢望,他能将馥黎忘个干净,心里只装着我一人。但是,我会用这一辈子剩下的时间,让他的心里也有我。”
玉裳最后说完,露出了平静的笑容,但那笑容里却暗含着些许的苦涩。
玉裳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子,她值得卿珏的感情,尽管这份感情,迟来了两千年。
卿珩感觉脸颊有些发凉,她不知道,像她这样没有情根的人,脸上肆虐的泪水究竟算怎么回事,趁玉裳没看见,忙扭过头去,抬手悄悄将眼角的泪抹去。
玉裳轻声说道:“自那之后,我便才懂得,神仙活的时日虽长,但这辈子终究有个尽头。那些该忘的事情,还是早些忘掉,毕竟,我们不能为过去活着。”
卿珩知道,玉裳的话,像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。
玉裳像是还要说些什么,但终究没有说出口。
两人坐了许久,玉裳抬了抬头说道:“今日怕是又要下雨了。”
頵羝山上,时常有些阴雨天。
周围刮起了一阵怪风,卿珩连忙说道:“嫂子,这会子像是要变天了,頵羝山上下起雨来,可是没完没了的。”
玉裳点头答道:“我知道了,我先回去了,你也早些回去,别再淋了雨。”
卿珩点头答声好。
两人急匆匆的离开后山,各自回了寝殿。
后山上果然飘起了雨,卿珩自两千年前从幽冥血海出来后,便不怎么喜欢雨天,于是加快步伐,一路跑着回了枕霞居。
衣衫头发上仍旧沾了些雨滴,她找了块干净的帕子,擦了擦,转眼时,瞥见案上放着的锦盒,这才想起来,璹钰的满月宴前,她曾在依云阙帮着仙娥们收拾东西,拿回来个锦盒,原本是要送给辛夷的,前段时间却忘了,过去了这么久了,锦盒竟还好好的搁在自个的案上。
她想了想,走上前去将帕子放在案上,拿起锦盒,向外走去。
外面大雨磅礴,枢阳阁的门,却是掩着的。
卿珩推了门进去,辛夷果然不在。
她打算将锦盒放在案上就离开。
走近辛夷楠木架子前的桌案时,卿珩停住了脚步,桌案上有些凌乱,有些不像一向爱干净的辛夷的风格。
桌案上放着一副未做完的丹青,丹青半卷着,一头用镇尺压着,她屈身将镇尺移开,将丹青拿了起来。
丹青上落了寥寥数笔,依稀看的出来,辛夷要画的,是个人像。
几笔间不难看出,作画者的功力不浅,卿珩以前从来不知道,辛夷居然还是个丹青妙手。
不知这副丹青做完时,是个什么样子?
她将丹青放回了案上,又照着之前的样子,将镇尺放回了原处。
转身走到门口时,她想了一想,辛夷此刻不在枢阳阁,自己将锦盒放下,一声不吭的离开,似乎不太好,还是哪日当面交给他比较好。
她又折回去,到案旁拿了锦盒离开。
出门时,却迎面碰上了一月未见的辛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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